“妈妈,出去看桃花吧!”叶子从楼下花园骑车回来时,小脸红扑扑的,伸手递给我一个小小的花枝,上面一朵桃花正在绽放,她就像举着整个春天。
这是去年的春天。从年初疫情暴发开始,我们就一直宅在家里,很少踏出家门。每日看着手机里报告的感染人数,望着玻璃窗外灰蒙蒙的天,整个人难免情绪低落。那段封闭的日子里,不能再像往常一样购买鲜切花,但家里春节前泡上的一盆水仙恰好盛开了,然后是盆栽的蝴蝶兰、叶子种的多肉,以及陪伴了我们十几年的阳光榕,都像通晓人情一样在屋内温暖的阳光下抽出新芽,绽放花朵。
植物予人的是生命力、是希望,也是陪伴和慰藉。在叶子刚刚出生的时候,我就在家里布置了一个小小的“花园角落”,一把舒服的椅子,周围环绕着大棵的绿植,有很多插在花瓶里高高矮矮的鲜花。每次喂奶,我都抱着她躲在这里,产后淡淡的忧郁被花香稀释,有时觉得好想笑,自己就像一头“花园里幸福的奶牛”。
所以叶子真的是从一出生就和花在一起的,家里的餐桌上、小几上,一年四季都会有一瓶一瓶的鲜花。春天的郁金香、洋牡丹;初夏的芍药、仲夏的荷花与玫瑰;秋天有时会有大枝的红枫,更多是小雏菊和果实类的花材;冬日,兰花、朱顶、水仙,让暗淡的季节多一抹亮色与香气。
每当我修剪花枝时,叶子也会拿出自己的小花瓶和剪刀,插一瓶她的“小baby花”。孩子对颜色有天生敏感,而且他们的小脑瓜里还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。当她捧着插好的花给我看时,我每每都“哇”的一声惊呼赞叹,是对她的鼓励,更多也是真的被小孩子的配搭打动——多么灵动、充满活力!
实际上,对植物的爱与关注可能是人最早进入内心的感知之一,因为对一个孩童来说,在他们的身高和目光所触及的范围内,花花草草会和他们更加接近。植物们默默无言、温柔而平等,是陪伴者和自然与美的启蒙者。
叶子四个月大的时候,迎来了她生命中的第一个春天。我抱着她到小公园里,在一丛丛连翘花下铺上野餐毯野餐,她看着明亮的黄色会兴奋地咿呀乱叫。很快,她就可以用小手触碰地上的蒲公英球了,好奇地看着纷飞的花伞,然后又去寻找下一个;很快,她也喜欢在开满紫花地丁和二月兰的花海中玩耍了,久久不肯离去,就像我小时候一样……
记得五岁的叶子站在幼儿园的花圃前,和旁边的小男生说:“你知道吗? 这是吃人花,夏天睡觉,冬天吃人。如果你老是说它,它就冲你喷水!”我望过去,他们面前是一片玉簪花,绿叶肥美,上面跳跃着夏日的阳光,白花花鲜嫩嫩的,正当开放。“昨天我听到吃人花打呼噜了……”叶子继续认真说着,沉浸在她的故事里。
这也许会是每个孩子童年时亦真亦幻的世界吧。我的思绪也随着她“打呼噜的吃人花”回到了小时候乱跑着玩耍的花园和野地里。阳光也这样耀眼,红得张扬的凤仙花正在开放,还有大朵的月季、木槿花。我用狗尾巴草编花篮、用葡萄叶“酿酒”,在草丛里久久寻觅巫师的“毒草”,回家时发现身上沾着好多讨厌的带刺蓖麻,揪也揪不下来……
人和植物花草的相处方式随着年龄渐渐改变着,但如果你的心里始终为它保留一个角落,愿意接近它们、欣赏它们,那也会逐渐意识到:无论你有一片花园还是一个露台,或只是窗前的一个小小盆栽、桌上的一束鲜花,这些绿色的生灵都会带给你无限生机和抚慰。
就像去年叶子从花园里给我带回的那枝小小的桃花,艳粉色的桃花是树木的根在土壤里汲取营养熬过黯淡冬日后的爆发,是自然界中植物树木生生不息的印证。想想就在几周前,还因为春日的大雪和肆虐的疫情而陷入忧郁,但春天依然如期而至,丝毫不会因任何人世间的疾苦悲欢而改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