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悄无声息地进入深秋,寒意日近一日地逼近。这个季节去一趟秦岭也不错。
正午的时候坐车上了秦岭。过了秦岭界碑、嘉陵江源头,在岭南小镇下车,沿着乡间的水泥路在秦岭山脚下的田埂边散步。新盖的几排仿徽式建筑民居,白墙灰瓦骑马墙,墙上有水墨写意的宣传画:松梅竹鹤、山水楼阁,这里是现代版的新农村。前两年夏天去汉中游玩时曾经过此处,当时感觉这里非常非常的新。同样的景物,看它时,夏天与深秋、冬季的感受明显不同,许是季节影响心境,满目萧瑟稀疏的秦岭与枝繁叶茂的秦岭给人的印象和感觉,就如同一个暮年壮士与青春少年。不过,少年有少年的蓬勃魅力,暮年有暮年的成熟稳重。
秦岭脚下,荒地绝大多数被高高的蒿草占领,在水域的边上间或长着成片的芦苇,灰白色的芦花在秋日的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韵味,在这里拍照应是不错的选择。几块稀疏的农田里还长着一些大白菜、白萝卜和菠菜,田埂边上密实地长着一簇簇精神的野草,还有黄色和紫色的野菊,野菊清苦的馨香让人感受到秦岭深秋的味道。
路边一户连一户的农家门口是丈余宽的水泥路,有夫妻带着孩子在摘菜,不远处有两个中年汉子在自制的木架上锯木头,阳光斜着从他们身上照过来,有一层金色的影子。他们将手臂粗的树枝锯成均等的一小段,再劈成柴烧火做饭,烧炕取暖。从他们家敞开的大门望去,窗户下面整齐码放着劈好的木材。问他们为什么要锯开,说是这木头太硬,只有锯开才好劈。说话间,从一扇开着的门里走出一位微胖的婆婆,老人穿着一件暗色花棉袄,笑脸盈盈地迎着我们走来。想看一下她的房子,老人热情答应,请我们进门,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小院,有厨房和卫生间,屋顶上架着太阳能热水器和卫星天线。迎面屋里有一个客厅,边上四间小屋,除了她自己的房间,另外三间都锁着。这屋里只有她一人,孩子们都在市里工作,很少回来。老人说,他们家是前年才从秦岭深处一个村子迁出来的。老人说的村子,我年轻时上团校学习曾去过那里,出门见山,开窗见山,抬头见山,山上飘着白云,像是戴着白色的帽子,上山白云脚下踩。天气一阴,云雾缭绕,满山满眼的云,飘着绕着,雾气弥漫,空气倒是蛮清新的。
山里人朴实,见我们要走,老人热情地让我们拿些她门前地里种的菠菜,尽管我们买菜要比她方便得多。眼看着冬天近了,这菜对老人来说还真有用。
走到宽阔的川陕路上,路两边是白色的有着高高骑马墙的徽式建筑,醒目而整齐,只是这街道明显寥落,不似春夏之际的热闹和繁忙,匆忙的是来来往往上坡下坡的车辆。秦岭南坡的坡缓,北坡垂直海拔高,路上坡陡急弯多,三绕两绕,绕得人晕车不止。
途经陆游吟诵过的大散关,这里曾经是兵家必争之地,由陕入蜀的要道。大散关里留有颇多历代文人骚客的诗碑,静心细听,你能听到李白吟诵的“危乎高哉,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”、岑参着笔“苍翠烟景曙,森沉云树寒”、陆游高声朗朗“楼船夜雪瓜洲渡、铁马秋风大散关”,那声音、那诗句很是撼人,响彻了历史的天空。只是公路盘桓,汽车下山太猛,晕得人不知南北西东,也顾不得观看左右黄绿色的秦岭群峰。
平时忙碌的日子里,最想念的是静谧的山影树色,脚踩落叶的喳喳声,树枝和杂草牵扯衣服的哗哗声。在山中行走,无论在哪儿,小路旁总有清浅轻音的山溪相伴。“兰叶春葳蕤,桂华秋皎洁”,草木之心的灵气,山语空鸣的静怡,让人神清气爽,气定神闲。
明代周忱说“天下山川之胜,好之者未必能至,能至者未必能言,能言者未必能文。”我的文字乏力,不能尽述秦岭深秋的静美。穿行在山峰之间,呼呼的秋风厉声吹过,寒意和寂寞顿生,恍惚能闻见山间溪水的流淌声,紧闭双目,脑海中闪现那些匆匆而过的秦兵汉将,金戈铁马的模糊身影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