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暑大暑,非蒸即煮。”对于今天的我们,度过炎热的盛夏不成问题。可是穿越到一千多年前的唐代都城长安,盛夏的日子不好过。
著名气象学家竺可桢研究表明:我国古代历史上出现过四个温暖期,其中,唐代就是最热的时期。那时的长安,夏季异常炎热。杜甫写过“飞鸟苦热死,池鱼涸其泥”,“永日不可暮,炎蒸毒我肠”,“七月六日苦炎蒸,对食暂餐还不能”。诗人王毂《苦热行》更是吓人:“祝融南来鞭火龙,火旗焰焰烧天红。日轮当午凝不去,万国如在洪炉中。”
当时在长安有一个“文学社团”,叫大历十才子,据《新唐书》载:十才子为李端、卢纶、吉中孚、韩翃、钱起、司空曙、苗发、崔峒、耿湋、夏侯审,有的版本中还有李益。
古代对于作品风格相同的文学家,往往会并称,有两人并称的,有三人并称的,还有八人并称的。这十个诗人并称的就十分罕见了。他们都是唐代宗大历年间的诗人,诗歌多写个人生活经历,宴饮酬唱,游山赏水,创造出了大历诗坛的清秀幽美,并留下了不少交游记录的诗篇,所以人们才给了他们这个美誉。
十才子诗才出众,在诗作中还透露出他们的一些避暑良方。
筑个小院,避暑纳凉,是钱起的办法。《避暑纳凉》一诗以此感怀:
木槿花开畏日长,时摇轻扇倚绳床。
初晴草蔓缘新笋,频雨苔衣染旧墙。
十旬河朔应虚醉,八柱天台好纳凉。
无事始然知静胜,深垂纱帐咏沧浪。
李益在自家享受习习凉风时,突然想起好友苗发和司空曙,不知他们是否凉爽,就写下了《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》一诗:
微风惊暮坐,临牖思悠哉。
开门复动竹,疑是故人来。
时滴枝上露,稍沾阶下苔。
何当一入幌,为拂绿琴埃。
长安城南有个避暑胜地慈恩寺,这里靠近曲江,寺里遍植古松修竹,清寂幽静,登塔还可沐浴凉风。唐代新中进士,均在大雁塔内题名,人们在这里乘凉,还可以沾进士的雨露。
李端和苗发,在暑热难当时,寻幽览胜,来到城南的大慈恩寺,度过了一个难得的清凉日子。李端感慨万千,写下了《同苗发慈恩寺避暑》:
追凉寻宝刹,畏日望璇题。
卧草同鸳侣,临池似虎溪。
树闲人迹外,山晚鸟行西。
若问无心法,莲花隔淤泥。
李端在诗中化用典故、旧诗及佛典,虎溪、莲花均信手拈来。同时,清凉之意亦随风潜入,如莲花一般,清纯绝尘。卢纶和崔峒也在一个炎热的夏天来到慈恩寺避暑,真是不谋而合。卢纶诗情勃发,写下一首《同崔峒补阙慈恩寺避暑》:
寺凉高树合,卧石绿阴中。
伴鹤惭仙侣,依僧学老翁。
鱼沉荷叶露,鸟散竹林风。
始悟尘居者,应将火宅同。
诗中描述盛夏长安人家犹如火宅,可见当时长安炎热之甚。
当时京城的权贵之家,有较好的避暑条件。李端等与宰相元载、王缙交往密切,他们多有出入相府的机会,自然得到很好的乘凉机会。因此,李端写下了这首《奉和王元二相避暑怀杜太尉》一诗:
艰难尝共理,海晏更相悲。
况复登堂处,分明避暑时。
绿槐千穗绽,丹药一番迟。
蓬荜今何幸,先朝大雅诗。
除了这首避暑诗之外,十才子们也多有与元王二相的唱和之作。崔峒、钱起的同题《咏门下画小松上元、王、杜三相公》,韩翃有《奉和元相公家园即事寄王相公》,耿湋《春日寄元校书郎伯和相国元子》,司空曙《早夏寄元校书》以及卢纶等数十首唱和诗。通过这些诗可以看出,李端等大历十才子,与当时的宰相元载、王缙的交往很密切,这也许是元、王二人多次推荐十才子的原因吧。正因为有了二位宰相的鼎力相助,十才子的处境得到了大大的改善,纷纷出任朝廷的职务,给他们“京漂”的生活增加了些许保障,他们才能有吟咏唱和的机会和空间,某种程度上说,十才子地位的奠定,也与元王二人倾注心血是分不开的。如此看来,这岂止是到宰相府去乘凉的区区小事了。
他们写的这些避暑诗,不仅具有文学价值,更具有了解唐代百姓避暑生活的史料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