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梅姐理发平靓正,我跟她十几年了。”“我们一家四代人都在阿梅这理发。”……
农历二月二,在越秀区五羊新城“贝梅理发”店,客人络绎不绝。理发师叫韦素梅,在五羊新城开店有25年了。理发店临近街边,地处广州市中心繁华地段,但韦素梅理发却只收10元。
理发不涨价是韦素梅和房东梁炳生的约定。2020年疫情期间,看韦素梅生意不好,梁炳生主动降了房租,但他的条件是理发价格也不能涨,让街坊们享受实惠。
梁炳生照顾韦素梅的生意,韦素梅和邻里也操心着独居老人梁炳生的饮食起居。他们互相扶持、互相帮助,因为彼此的存在,让邻里之间生活温暖绵长。
理发10元
韦素梅的理发店“藏”在五羊新城东兴南路上。如果不是老客户,或是有熟人带路,你很难找到它在哪。
店外没有显眼的招牌、灯箱,走近了看,才发现窗上贴着“贝梅理发”四个字,风吹日晒,广告贴纸早已褪色。店里一张洗头床、一把剪发椅,一条客人坐的长凳,就差不多把屋子塞满了。
韦素梅是老板,也是唯一的员工。“我25岁就来广州做理发,今年50岁了。”韦素梅老家在清远连山,理发的手艺是在当地县城学的,这成了她来广州打拼的“敲门砖”。最开始她在五羊新城一个小区里租了个门面,6年前又搬到现在的地址。
因为剪发价格实惠、服务好,不少街坊都来捧场。
“我跟着阿梅剪发6年了。”许洁文是韦素梅的老客户,每次理发,她都会特意从海珠区坐车过来,她说,韦素梅告诉她的一些护发偏方,相熟的姐妹们都觉得受用。
豆豆(化名)今年上小学一年级,最怕的就是剪发。豆豆的妈妈说,孩子从小就“护头发”。只要给他剪发,就哭闹不停,每次韦素梅都是一边剪发,一边哄着。
韦素梅还带了“徒弟”,陈爷爷的儿媳妇就是其中一个。陈爷爷今年87岁,3年前中风行动不便。一开始,韦素梅会上门理发。后来因为疫情带来不便,她干脆把手艺教给了陈爷爷的儿媳妇。“这么多年,有的老顾客已经走不到店里了,我就教一教他们家里人。”韦素梅说。
“两指一夹,男生‘军训头’长度不能超过一指”“有客人寸头也要一个月推3次,刚冒头发茬的长度最好”“年轻人赶时髦,我免费给他刮两道刻痕,外面一条要20块”……25年来,韦素梅对客人们的要求早已了然于心。
理发店里定价不高:理发10元一次;自带染发剂染发20元;烫头发50—100元不等,这个价格在附近很难找到第二家。有几次韦素梅想转行,不少客人挽留她,“阿梅,你走了我们去哪理发?”
我降房租你不涨价
“梅姐收费那么低,能付得起房租吗?”不少老顾客都劝韦素梅涨涨价。
“赚的钱够吃饭就行,再说梁爷爷也不让涨价。”
韦素梅提到的梁爷爷是房东梁炳生。梁炳生今年95岁,6年前,韦素梅租下了现在的店面,租金一个月3000元。
2020年疫情期间,来韦素梅这里理发的人少了。梁炳生看她生意不好做,主动把房租降到了2500元,两年来再没有升价。
理发店临近街边,所在的五羊新城地处市中心繁华地段。近几年,铺面租金价格逐年攀升,韦素梅了解过周围的行情,跟她店面差不多大的房子,最少也要四五千一个月,有的甚至更高,“如果房东涨价,我怕是做不下去的。”
但梁炳生有一个条件——理发的价格也不能涨。
“理发师是为人民服务的。”梁炳生告诉记者,来韦素梅这里理发的多是周围的老街坊,有老人、孩子,有菜场商贩、小店店主……他们收入不是很高,而韦素梅这里价格实惠,如果她因为房租无法维持生意,街坊们就少了一个理发的去处。
“国家给我的离休金,我一个人够用了。”梁炳生是泰国归侨,祖籍广东台山。梁炳生回国后在中新社做了20多年的摄影记者,之后在广东中国旅行社离休。
梁炳生的家就在理发店隔壁,现在他一个人住。家里布置简单,几面照片墙格外显眼。记者注意到,墙面上还贴着不少捐赠书。
梁炳生告诉记者,当时哥哥去世时,留给了他11万元的遗产。“这个钱不是我的。”梁炳生说,自青少年时代开始受到哥哥爱国、爱党、爱家乡的教育,他思来想去,决定把这笔钱以哥哥的名义捐给老家。
2001年他捐款12万元给台山华侨中学修建“梁炳才朱安娜伉俪”纪念楼;2011年台山市端芬镇上墩村“梁炳才大道”及“念兄桥”正式通行。“哥哥的那笔钱用完了,我就用我和老伴的离休金补上。”梁炳生说。
台山市端芬镇侨联会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,上世纪80年代,梁炳生还曾协助发动海外乡亲捐资扩建香步小学、端芬医院;捐资和协助村民修建自来水设施;还捐书给泰国“孔子学院”和广东省博物馆。
“当时老家条件不好,见到了总要帮一帮。”提及往事,梁炳生已经记不清具体的筹款金额,但讲到老家的孩子们有学上、村民喝上了自来水的事,却能复述出细节,“乡亲们一拧开水龙头,干净的自来水就来了。烧饭、洗衣服都很方便。”
互相支持彼此温暖
“他对别人慷慨,对自己很抠门的。”韦素梅说,之前梁炳生在家晕倒后,家人劝了好久,他才松口让子女请一个保姆;他爱喝汤,却让保姆用五花肉,舍不得买更贵的排骨。
梁炳生照顾韦素梅的生意,韦素梅和邻里也操心着他的饮食起居。梁炳生老伴已经去世,子女都在美国生活。近两年疫情,子女们探望不便,一些事情都会拜托韦素梅和邻里帮忙。
“梁爷爷你起床没?”早上七时半,韦素梅来开店,都会走到后门敲敲梁炳生家的窗。看到梁炳生已经按时起床,她才放心地去打理生意;邻居余毅早上送完孙子上学,常来韦素梅的店里坐坐,有时会顺便帮梁炳生买菜,打扫打扫院子。
梁炳生几次在家里晕倒,都是她们发现的。
“有一天我感觉梁爷爷家很久没动静,心里‘咯噔’一下。”韦素梅说,去年11月份,她正忙着理发,闲下来,发现有一会儿没见到梁炳生了,她和余毅赶紧去敲门却半天没人应,推开洗手间,发现梁炳生晕倒了。
“如果没有她们两个,我可能就不在了。”因为送医及时,梁炳生转危为安。他跟记者说,逢年过节,韦素梅和几个邻居会喊上他和她们的家人吃团圆饭;隔三岔五,她们还会特意扒开他家的冰箱,看看肉菜是否齐全……
在梁炳生的眼里,韦素梅和她的朋友们都是有爱心的人。理发店门口有一个“流浪猫狗爱心领养处”,多年来,她们靠捡废旧纸皮的钱换来猫粮狗粮。“毛孩子”们被照料妥帖后,供邻居们免费领养。
韦素梅与梁炳生以及邻居们,很难分清到底是谁在帮助谁。广州市中心高楼林立,钢筋水泥的建筑中,有这样一群人,他们互相支持、互相帮助。他们是邻里,因为有彼此的存在,生活才过得温暖而绵长。
天气越来越暖了,梁炳生让人扶着他到外面走走。他把手机揣在兜里,开着计步功能,边走边嘀咕着:“前段时间天冷,每天1000步的运动量都没完成。”
曾经的流浪狗欢欢被新主人送到理发店,让韦素梅临时照看一会儿。欢欢见梁炳生走出来,赶紧扑到他腿边,缠着梁炳生陪它玩。欢欢抬起两个前爪,梁炳生赶忙拱手跟欢欢互动起来,欢笑声回荡在巷子里。
阳光透过树叶照进来,微风吹过,红色、黄色的叶子纷纷落下。梁炳生抬头望望,街边的羊蹄甲已经开花了,广州的春天来了。
【记者】李业珅 实习生 刘清怡
【摄影】吴明
【剪辑】王俊涛 实习生 谭玉婷
【统筹】胡念飞